童年生活紀事（一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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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一個夏日的早晨，幼小的我在睡夢中被喔喔叫的公雞聲叫醒。睜開眼時，見有陽光從瓦屋蟲的兩塊透明玻璃中射進來，在我床前形成了兩個耀眼的光斑。我一骨碌爬起來，在后門的一個大木桶中撒了一泡尿，尿完后感到肚子癟癟，饑腸轆轆，轉(zhuǎn)身進屋想找點吃的。到火坑邊揭開鼎鍋，里面空空如也；到碗柜邊拉開柜門，仍然一無所有。失望的我只好拉開前門，想看看母親在哪里做工，可是屋四周的田邊地角一個人影都沒有。
　　
    母親每天大清早都要到生產(chǎn)隊出早工，這幾日是“踩田草”，要等到太陽升好高才回來。其時，父親在縣城修橋，大哥在外教書，姐姐在外地讀衛(wèi)校，二哥在縣城讀中學，三哥在大隊上小學，只有3歲多的我呆在家里沒有人照看。母親只能抽勞動空隙回來管理一下我。我在無人相伴的情景下，慢慢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。這日早上母親一時沒回來，我便忍著餓蹲到一個墻角去玩耍了。那墻角的地面上有許多灰土，其中有一圈一圈的印痕，用小棍將那圓圈撥開，里面便會現(xiàn)出一只比米粒略大的小軟蟲。撥開那一圈又一圈的灰土，看那一只只小軟蟲暴露之后，驚慌失措地拼命亂爬的樣子，便覺十分開心。玩得無聊后，又換種花樣，去到田埂上抓一把濕泥，做成空心狀，然后朝石板上猛一甩，只聽“嘭”的一聲響，泥土就會炸開一個缺口，炸得越響缺口越大越覺有趣。如此玩過一陣，腹中又覺饑餓難忍，于是返身進屋，又去找尋食物。這一次在碗柜里沒找得，卻意外發(fā)現(xiàn)碗柜上層放有一碗冷面條。這一望見就好比哥倫布發(fā)現(xiàn)新大陸，我頓時欣喜若狂，踮起腳尖伸手取還夠不著，遂又拖了一把木椅過來，再站上去去取，就將那碗面條端了下來。接著，用那雙玩過泥巴臟兮兮的手取來筷子，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，稍頃便風卷殘云般將一碗冷面吃得精光。
　　
    又過一會兒，母親出早工回到家里，見我將那碗面條吃了，不由得呵斥責備了我?guī)拙?，眼睛里還噙著淚水。我不知道母親為何傷心，后來長大才知道，母親那時在生產(chǎn)隊勞動，每天在食堂只吃兩頓飯。以十六兩一斤的老秤來計算，男勞力一餐只供4兩米飯，女勞力3兩米飯，小孩只有2兩米飯。食堂里的菜很少油水，母親吃不飽也吃不慣，心疼她的外婆給她送來了一包面條，這包面條頭天大家各吃一頓后，還剩下一碗，她原來想留作我們母子早餐做菜吃的，誰知我卻一個人偷吃光了！到底年歲太小不諳時事，這偷食面條的事從此成了我記憶中感受饑餓的第一個烙印。而現(xiàn)在的食肆里卻大多是一片吆五喝六，觥籌交錯，店外也是車水馬龍，不知道當年的他們，可曾有過挨餓的記憶？如有，當知一針一線來之不易，更應知“倉廩實而后知禮節(jié)”，我們所要承擔的是要在智慧、思想、修為上更超過前人。